夜陌唯

鸽子,特别能咕咕
“不够自我”
创作不死,自由永存。
“我属于银河”

【原创】呓语(2)

2.

  “好啦,不跟你开玩笑啦。”她笑笑,只留一个背影给我。她长发随风飘起,我恍惚想起今天的北京大风蓝色预警,但,还好,不会下雨。夏天晚上的风竟带着凉爽,也是一种惊喜了,我感叹着,想要跟上她的脚步,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——这点我从未做到。可她不给我这个机会,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,我也没那么勇敢,只好踩着她的影子,亦步亦趋,期待她的转身。

  她真的转过身,目光落在我身后的电线杆子上,说:“很孤独吧。”

  我没回话,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她的话,是我给自己唯一的任性——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,人变得大胆了。她也不说话了,沉默地走在我前头——依旧。

  我想拥抱她,从背后,头搭在她的肩上,手环住她的腰——细腰,盈盈一握,没有一点赘肉;我想牵起她的手,与她十指相扣,她纤细白嫩的手指,轻轻搭在我的手上。可我不能,我做不到,我可以向她告白,却不能让她喜欢上我,纵使我卑微到尘埃里,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,她是冷的,像冰。

  这些话我从未向她诉说,但我相信她知道。

  “你家里有酒吗?”她再次停下脚步,看向了我。

  “没有,要去买吗?”我指指她身后的便利店,“别买度数太高的,我酒量不好。”

  “我喝。你别醉了。还是你也想喝?”

  “我不喝。”我说,“你难道想要留宿?”

  “可以吗?”

  “可以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我家挺乱的。”

  “没关系。”她笑嘻嘻的,让我想到了千禾夌。

  “你怎么跟千禾夌一个德行。”

  “有吗?”她眨眨眼,露出微笑。

  “你刚上大学那会儿还很拘谨,跟我们都保持着距离。等我们熟络起来了,你又只做一个倾听者,闭口不谈你的经历,所以直到现在,我对你的了解也不深。”

  “没关系,今天过后你就会重新认识我,血淋淋的我。”

  “我的荣幸。”

  我看着她走进便利店,没说什么。

  她很快提了一个袋子出来。

  喜欢和爱是不同的,爱要比喜欢长久,我从不敢轻易说喜欢谁,我连那种一时的悸动都无法接受。但即便如此,我的初恋也不是沈棽,是——陈偏千。我好久没有念叨阿偏的名字了,我差点,差点忘了她的存在。或许这时候提起阿偏有点不厚道——沈棽不会介意的对吧。阿偏比沈棽更加能言善辩,可这不是我爱一个人的标准,她们太不一样,这种唯一性,使我沦陷。

  “还有多久?”她问。

  “五分钟。”我答。

  “走困了。”她打着哈欠,脚步慢了下来,“最近烦心事挺多。”

  “我也是,要不然为啥和千禾夌去喝酒呢。还遇到了程与戏,话说你好像知道她在那儿打工?”

  “程与诗告诉我的,明明我早就跟她没关系了。”

  沈棽的“她”意有所指。

  “到小区门口了。”我硬生生扯开话题,“我家在十层,坐电梯上去吧。”

  “行。”她说。

  钥匙插进锁孔,轻轻转了几转,发出咔哒的声响。

  我打开房门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谢什么?这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,因为咄咄逼人的我要藏起来——当然这没法和她说。

  此时的她倒是拘谨了许多,在门口换上了我给她准备的拖鞋,每踩一步都轻起轻落,以一种极怪异的方式走到沙发旁,缓缓落坐。

  我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晃到厨房,问她要什么吃的。她说,“我只喝酒。”“拿点什么当下酒菜也行啊。”我说,“我刚煮了毛豆,要吗?”“好。”

  我拿了个大漏勺盛毛豆,刻意避开了八角之类的调味料。盛出来的毛豆放在一个碗里,挤挤挨挨,呈灰绿色——我不太喜欢的颜色。

  “喏。”

  她看了看那碗毛豆,又看了看我,啤酒的拉环放在一边。

  “要玻璃杯吗?”

  “好的呀。”

  于是我又钻进厨房捣腾。

  “完美!”我把一个玻璃杯放在茶几上,配合着一碗毛豆和几瓶酒。她笑,不知为何。

  我想象不出她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,话语会有几分真话,是否与我有关,这些我都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必须保持清醒,既然是我同意了这份苦差事,那么一定要由我收尾才行。

  酒过三巡,她才渐渐打开话匣子。

  “我和他是网上认识的。”

  “他在网上就像戴上了面具,一副绅士作派。”

  “对所有女生都温柔至极。”

  “我当时觉得,或许他能抚平我的伤痕。”

  我听了一轮,才明白她是在讲那个跟她刚分的没有名字的男人。

  “你也知道我是个挺要强的人。跟程与戏的不和直接导致我俩掰了。起初我俩只是吵架,无休无止的吵架,她渴望那种别人可以依赖她的恋情——你也知道这点我不可能做到——她希望在感情里做一个强者,这点我们俩很像。可是就是这种相像才导致我们最后形同陌路,那些真正长长久久的夫妻,性格都是互补的,我俩做不成夫妻,现在也难以做朋友了。”

  她叹息一声。

  “你还记得千禾夌追求我那段时间吧,我知道她对我的评价,沈棽不需要任何人,对吧,咱们暂且不讨论对错,你只要明白,千禾夌是因为这事放弃的——你比我想象的要长情得多。”

  “我一向如此。”我往自己的杯子里——带彩虹小马和鲸鱼的杯子——倒了点白水,与她碰杯。

  “啊呀,你真是让我惊讶呢,小叶子。”

  小叶子这个称呼,真的不是从冯冰那里学来的么!

  “大学四年,工作两年,程与戏和千禾夌都有了自己生活的圈子,你倒好,不交朋友不谈恋爱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下了守身的誓言呢。”

  “我确实是。”

  认识沈棽这六年来,我该上学上学,该工作工作,心中却没有放下对她的渴望,从来没有——是的,我说了谎,千禾夌问我的时候我永远回“早过去了”。我习惯说谎。可能她总做局外者,她一向喜欢明朗的身份,不追逐美好,也不放荡恶意,冷淡客观得不像人——她在我心里是神。我没法跟神谈恋爱。这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我向陈偏千承诺过,认识她的十年之内不能谈恋爱,还差一年。这话我跟沈棽说了,她惊讶地睁起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,说:“这种承诺真的有必要遵守吗?”

  “有必要。”我答,异常认真,“陈偏千是我生命里第一个惊起波澜的女孩,你没见过她所以可能不知道,她的飒爽帅气是我这辈子可望不可即的,我羡慕,但我真正爱上她却是因为她的温柔。”

  “这是你第一次提起她吧。以前没听你讲过,我还以为我是你初恋。”她尴尬地笑,我才意识到我说错话了。

  “额,那个,抱歉啊……”

  “道什么歉啊,没关系的。”她的眸色暗了几分,不安地转着杯子。

  过了半晌,她重新抬起头,说:“我还没放下。”

  “嗯。”我明白了,她是指程与戏,“那些美好的回忆很难磨灭吧。”

  “不。”她轻声否认,“正相反。我只用了两个星期就忘了我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,我一度以为我就会这么放下,直到……直到那个我在网上认识的男人出现。”

 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那个男人。

  “我不知道他的本名,或许我们可以称他为大易,易经的易,是个温柔细腻的人。当然这只是他的伪装。”她一口闷掉玻璃杯里的啤酒,抹了抹嘴角,“他其实是一个肮脏的人,自大,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,并认为女人只是男人的性 玩具。他渴望的是那种能臣服于他脚下的人,我不是,我也不是为了成为玩具才跟他谈恋爱的。而且据他说他有好几个网上结交的女朋友,每一个都比我优秀,我已经无从分辨他这里的优秀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恶心。而这时候我想到了程与戏。”

  她陡然止住了话头。

  我偏头看她,她安静的眸子里映出见底的玻璃杯和那碗灰绿色的毛豆,没有眼泪。她一定适合当演员,情绪把握得非常好,叫我看不出纰漏。目光是哀伤的,嘴角的弧度也是哀伤的,她不该是这样,她应该——应该什么呢?

  “我是不是又提程与戏了?抱歉抱歉。”她大梦初醒一般恍惚,看向我的眸子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多余情绪。

  “没事,你随意。”我形象全无的抓起几颗毛豆扔进嘴里,就着啤酒吞下肚。

  “我们还是继续说程与戏吧,你想听吗?”

  你说的我都想听。我犹豫许久,没说出口。

  “算了。我累了。”她伸了个懒腰,一扫之前的哀伤,“叶私落你家有客房吗,我想睡觉。”

  “没有。我睡沙发。”我揉揉脑袋,“或者打地铺。”

  “地上凉,对你身体不好。”

  “没事,我打地铺。”我强硬地拒绝了她,仿佛我才是醉得深的那一个。

  她眨眨眼,没接下茬。

  “在我的房间。你就睡床上好了。”

  “行。”她有一瞬间的倦怠,但很快就消散了,“那,晚安?”

  “晚安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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